光伏巨头的生存法则：当价格战撞上“反内卷”共识 2025光伏行业年度大会上的集体反思与价值自救

过去两年，由产能过剩引发的惨烈价格战，让全行业陷入“增量不增利”的怪圈，产业链利润被极度压缩。如今，从上游的多晶硅到下游的组件，产量出现多年来首次同比下滑，亏损却在收窄——一个微妙的转折点正在浮现。

这场大会，与其说是一场行业展望，不如说是一次集体“病中反思”当光伏装机量已占全国总装机30%的庞大体量遭遇94.9%的消纳率瓶颈，当低价中标侵蚀掉技术创新的血液，巨头们如何从“内卷”的泥潭中挣脱，寻找一条可持续的“价值生存”之路？行动与共识，比任何时候都更为紧迫。

困境共识

价格战没有赢家，消纳墙已至眼前

“光伏行业下行趋势基本触底，企业亏损逐步收窄。”曹仁贤的判断背后，是一组触目惊心的数据支撑。中国光伏行业协会数据显示，2025年1-10月，多晶硅、硅片产量迎来多年来首次同比下滑，前三季度行业整体亏损310.39亿元。然而，第三季度亏损额较第二季度收窄近五成，硅料现货价格从3.54万元/吨的低谷回升至5.36万元/吨。这并非单纯的需求回暖，更像是一场惨烈厮杀后的暂时喘息。

价格战的后遗症清晰可见。国家能源局新能源司副司长桂小阳直接点出“‘内卷式’竞争对行业整体利润的侵蚀、对技术创新空间的挤压影响依然存在。”当企业为争夺订单将组件价格压至现金成本线附近，研发投入便成了最先被削减的选项。更严峻的挑战来自系统层面。截至10月底，全国光伏累计装机达11.4亿千瓦，发电量占比提升至11.6%，但消纳矛盾日益尖锐——1-10月全国光伏发电利用率仅为94.9%，同比下滑2.2个百分点。这意味着，庞大的新增装机正日益直面电网消纳能力的“天花板”。王勃华将此形容为“大规模光伏接入对电力系统的消纳形成考验”。装机狂飙的时代，正在被“消纳墙”强制减速，行业不得不从追求“瓦数”转向思考“每一度电的价值”。

价值自救

技术“护城河”与标准话语权之争

当低价竞争此路不通，头部企业不约而同地将筹码压回了技术创新的牌桌。这不是空泛的口号，而是具象化为对产品长期发电能力、系统适配性乃至行业标准定义的争夺。

天合光能技术助理副总裁王乐博士的演讲，直指行业评价体系的“短视”。他指出，现行体系过度关注STC标准条件下的“正面功率”，而忽视了实际运行中更为关键的“环境适应性”，如低辐照性能、温度系数等。“数据显示，不同产品的低辐照性能最高可相差2%”，这直接关联着电站的真实收益。天合力推其至尊N型700W+组件，正是凭借高双面率、优异的低辐照性能，试图在“综合发电能力”上建立新标杆，并倡议将低辐照性能等纳入招标标准。这背后，是从“卖组件”到“卖发电量解决方案”的底层逻辑转换。

晶澳科技则通过其DeepBlue 5.0产品，系统阐述了“系统价值”思维。其“五合一多分片技术”提升效率，“三角分散布局”背板孔设计增强可靠性，专利防积灰边框应对实际运维痛点。晶澳特别强调，其TOPCon技术路线在早晚弱光条件下的发电增益，在与BC组件的对比中“平均发电量增益超3.11%”，这精准对应了部分地区分时电价政策下，高峰时段发电的价值最大化。中润光能则在圆桌讨论中强调“质量即诚信”，构建全链条质量保障机制，视其为“推动行业从‘产能领先’迈向‘质量领先’的有力实践”。这些技术路径各异的努力，共同指向一个目标在性能维度上拉开差距，构筑无法被单纯低价抹平的“护城河”，从而逃离同质化竞争的泥潭。

生态重构

政策清道与产业链的脆弱协同

企业的自救需要土壤，而政策层面正在试图扮演“清道夫”角色，为行业良性竞争扫除障碍。工信部电子信息司司长杨旭东的表态非常具体且强硬将“进一步加强产能调控”，以市场化、法治化手段推动落后产能退出；“健全价格监测机制”，打击价格违法、虚假营销；“加强产品质量监督抽查”。这相当于给无序的价格战套上紧箍咒，为注重质量和技术创新的企业提供保护。

然而，健康的产业生态绝非政府单方面可以塑造。李振国呼吁的“产业链上下游企业加强务实合作”、“强化行业自律”，点出了问题的另一关键——供应链的协同。过去的价格暴跌，很大程度上源于上下游产能扩张的错配与博弈。通威股份作为硅料和电池片双巨头，其成本控制与技术迭代深刻影响中下游利润空间；阳光电源作为逆变器龙头与电站解决方案提供商，其对于组件性能的适配要求又反过来牵引上游制造。尽管这些企业未在本次大会报道中详细阐述具体举措，但它们作为产业链关键节点，其产能规划、定价策略与技术路线选择，本身就是行业协同与否的风向标。

桂小阳呼吁的“形成差异化、互补式的发展格局”，正是对这种脆弱协同的期待。中润光能提出“不参与非理性价格竞争”，倡导“公平竞争、合理定价的行业共识”，代表了部分企业试图建立一种“竞争底线”的愿望。但共识的形成远比喊出口号艰难，它需要龙头企业在订单分配、技术授权、价格谈判中展现出真正的克制与远见。

写在最后

调整期的真正考题

2025光伏行业年度大会，留下了一幅清晰的行业自画像一边是惨烈价格战后疲惫不堪但初现止血迹象的资产负债表，一边是面对消纳瓶颈与技术路线分化必须做出的艰难转型。曹仁贤所说的“关键调整期”，调整的不仅是产能与价格的周期，更是整个行业的生存哲学与竞争模式。

从隆基、天合、晶澳、中润等企业的发声来看，转向“价值竞争”已成为头部玩家的明确战略。但这条路并非坦途。它要求企业投入更多真金白银进行深耕式创新，要求产业链从零和博弈转向在利润分配上找到平衡点，更要求行业建立起超越“最低价中标”的复杂评价体系。工信部与能源局的表态提供了外部规则框架，但内部秩序的建立，最终取决于主要玩家们能否在每一次招标、每一份合同、每一次技术选择中，践行他们在大会上所倡导的“自律”与“协同”。

光伏产业肩负能源转型的重任，但它首先必须是一个能健康存活、持续盈利的产业。大会凝聚的“反内卷”共识，是痛定思痛后的第一步。下一步，是将共识转化为贯穿于研发、制造、销售与合作的每一天的具体行动。只有当“做好自己”不再是一句独善其身的口号，而是成为产业链的普遍生存策略时，光伏行业才能真正穿越周期，步入一个理性、可持续的高质量发展新阶段。

原文标题:光伏巨头的生存法则当价格战撞上“反内卷”共识 2025光伏行业年度大会上的集体反思与价值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