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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猪立约
婺源县渔潭村北面的后龙山上林木葱郁,人迹罕至。2017年5月22日,年过七旬的村民程新旺踩着地上经年累积的枯叶,拨开随意伸展到山路上的树枝,在前方为南方周末记者领路。他已经三年没有走进后龙山了,除了上年纪后腿脚不便,更是因为村里约定俗成的规矩——无事不上后龙山,入山则不能带砍刀、不能捡枝叶,山上生长的一草一木烂也要烂在山里。
在后龙山这片自然保护小区里,村里约定:无事不上后龙山,入山则不能带砍刀、不能捡枝叶。
这座占地125亩的小山丘就是中国第一个自然保护小区。1992年设立至今,“山上就没发生什么变化。”程新旺说。
山上现在长的是次生林。原始林也是村庄的“风水林”,护佑一方水土生态,在1960年代被砍伐殆尽。“整座山都光了,地皮都挖去烧灰。”
山林被毁后,蚂蚁开始进攻村庄。夏季多雨时,山下几户人家经常被淹。
到1970年代,当时的渔潭村支书程新奎决心以最强硬的措施恢复风水林。“那时候没有保护生态的概念,太超前,名义就是要保护村庄。”程新奎现年81岁了,他对南方周末记者回忆道。
村里张贴了布告,村民拿到了护林公约。那时家家户户烧水做饭还靠烧柴火,但程新奎靠着自己的威望,规定大家砍柴必须绕远道,不能从后龙山上带走哪怕一根树枝、一片落叶。
山下有一户人家,因为建新房砍了几株拦路的树枝。程新奎召集几位年轻人抓了这户人家的一头猪,宰杀后给村里二百多户每户分了半斤猪肉。“自此以后村里就形成风气,不要为了那点柴火,丢了那么大面子。”程新旺说。
这一切都是村里自发进行的。83岁的老会计程煜欣回忆,在十分工一天能挣7毛钱的时候,村里自己掏钱雇一位村民巡山,18元一个月,是份美差。“但一定要行得正,护得住后龙山,不然其他人都盯着。”
后龙山有护林公约,这一片自然保护小区的发端,正是来自村民的自发保护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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婺源模式
到1990年代初,渔潭村后龙山又蔚然成林,这引起婺源县林业局工作人员郑磐基的注意。
“鼓励植树造林是我的工作,但(管理)主要靠乡规民约,村里干部不支持就没用。”5月23日,南方周末记者见到退休十余年的郑磐基,他毕生从事林业保护工作,正开始撰写回忆录,其中专辟一章《保护小块天然林》回忆在婺源建立自然保护小区、创立婺源模式的经过。
中国建设自然保护区有面积大小的规定。郑磐基认识到,自然保护区建设存在越大越好的倾向,但江南各省有总量可观、面积小且分散的集体天然林,这些天然林是否具有保护生态和生物多样性的作用,在林业系统内思想认识没有统一。
1992年4月,《科技日报》刊登中科院李庆逵等3名学部委员(1993年改称院士)提出的“应建立微型森林自然保护区”的建议,指出我国自然环境受到严重破坏的地区,往往是人口稠密、交通便利、经济活动频繁的低山丘陵地区,在这类地区,建立大面积集中的自然保护区是不现实的。但是,如果在一个林(农)场或一个乡镇,分散建立一些面积几十亩至几百亩的微型森林保护区是可行的。同年5月,《中国林业报》登载108位专家、教授联名的“关于建立社会性、群众性自然保护小区”的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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